第52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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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致函一言不发的看着她。 夏辛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,“时间不早,我要走了。”顿了顿,“关于我和您交易的事情,希望由您来跟他说吧。” “我?” “对啊。”夏辛夷点了点头,“最好您想办法把他叫回江城再说。在这里我怕他打我。” “……”季致函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,“你把他卖了还怕他打你?” 夏辛夷唇上露出微笑:“也不能这样说。他既然有了未婚妻还跟我纠缠,这点钱也算是他欠我的吧?” 季致函看着她的眼神很轻蔑,就好像看那些为了钱跟有妇之夫的男人搞在一起的女人一样。 夏辛夷心底哂笑了一声,没再说什么,拎起包往咖啡厅外走去。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,一头扎进雨幕里,身影很快就被烟雨稀释的有些朦胧了。 季致函偏过头,看着窗外那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,夏辛夷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裙装,此刻像是融化在这春雨里了。 她竟然连伞也没有拿。 季致函收回了视线,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垂眸看着手上的银行账户。 事情解决的有些出乎意料的容易。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计较这些。 既然夏辛夷答应离开季青城,花点钱自然也值得的。 她如果敢耍他,那么他一定不择手段的让她后悔。 夏辛夷在路上没头没脑的走了一段,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然没打伞。 她的头发很快就湿了,衣服粘腻的贴在身上,她抹了一把脸,叫了出租车。 司机是个好人,见她浑身都是水,拆了一包纸巾递给她。 “谢谢。” 夏辛夷笑笑接过来,擦着自己脸上的水。 “这雨啊,听说要下一个星期呢,”司机道,“以后记得带伞啊。” “嗯。”夏辛夷应了一声,缓缓的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雨水,顿了顿,她对司机道,“师傅,不去刚才说的地方了。” “啊?” “我给你一百块,你随便在城里带我逛逛吧。”夏辛夷笑着道,“我现在不能回家。” 她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。 不知道该如何去见那个人。 一切恩爱会,无常难得久,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。 她希望季青城在知道真相以后,会恨她,再也再也不要来看她了。到天快擦黑的时候,夏辛夷才回到了家。 季青城站在门口见她回来,眉心一皱,“去哪了?这么晚才回来?” 他上前看了一眼她潮湿的头发,脸色更难看了,“你没打伞?” “……不小心弄丢了。” “丢了就坐车回来,“季青城看着她湿漉漉的衣服青筋直跳,拉着她往楼上走去,一边恨铁不成的教训她,“连打车都不会了吗?” “我就是打车回来的呀……”夏辛夷软软的反驳道。 季青城偏过头瞪了她一眼,“还敢顶嘴?” 夏辛夷轻轻笑了起来,撒着娇安抚道:“好了好了,我去洗澡了,你给我找衣服好不好?我要穿那条红色的裙子。” “在家里穿什么裙子。穿睡衣。” “好吧,那就穿睡衣。” 夏辛夷妥协的笑了笑,打开门进了浴室。 季青城在衣柜里翻找了一条睡裙出来,又给她找了内裤,做完这一切,他坐在沙发上抽烟。 浴室里水声连绵,他缓缓呼出了一口烟雾,眉头微微紧蹙。 他今天下午去夏辛夷公司找她的时候,夏辛夷并不在。 杨秘书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。 回家等到晚上,她才失魂落魄的走回来。 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。 “青城,”浴室的门开了一小缝,一只带着热气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,“给我衣服,青城。” 季青城捏着睡裙走过去,没把衣服递给她,反而直接推开了门。 浴室里水汽很足,夏辛夷赤着身子站在那里,见到季青城大摇大摆的走进来,呆愣了一会儿,后退了一步护住了胸,有些受不了的道:“你干嘛进来呀!” 季青城把香烟按灭在洗手台上,看着她护着上下的模样,有些玩味的勾起唇角,“你挡什么?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的?” 夏辛夷脸有些涨红,“你出去,我穿好衣服就出来。” “你今天下午去哪了?” “……什么?” 季青城上前一步,语气有些随意,“我去你公司找你,没找到人。”他黑眸攫住她的眼,“你跑哪里去了?” 夏辛夷后退了一步,后背便贴在了瓷砖上,一丝凉意从肌肤上传了过来,她干笑:“心情不好,在街上逛了逛。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?” 季青城眯起眼,垂眸看着身前的女人。 她脸上的笑容很勉强,眼神有些惊慌,看起来被他逼的有些可怜。 他抬起手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,低声暗哑的询问道:“辛夷,你到底瞒着我什么?” “……” 夏辛夷愣了片刻,抬起手臂缠住了季青城的脖颈,翘着唇吻住他,“青城……” 季青城倒吸一口气,一只手捏住她的腰肢,把人按住,“别想转移话题。”他瞪她,“你到底在搞什么?有什么连我都不能说的吗?” “哎……”夏辛夷轻轻地叹了口气,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青城。我下午真的就是在路上逛了一下,你不信你可以去翻摄像头。“ 季青城掐着她的腰有些用力,他瞪了她一会儿,低下头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唇瓣。 夏辛夷闷笑了几声,热情的回应了他。 季青城死都不会想得到,她竟然用五十亿就把他卖了吧? 她跟季致函说的那些话并不假,她是真的怕季青城那个时候气急攻心要打死她。亲热过后,夏辛夷软在了床上。 知道她身体不好,季青城也没敢太过分的要她,做了一次以后,他便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亲亲摸摸,没有再做别的出格的事情。 夏辛夷的肩膀上,有一块狭长的伤疤,从肩头处划向锁骨,在她白皙的肩膀上看起来格外的狰狞。 她从傅晔舒那里回来以后,身上没有别的伤痕,就只残留着这一块痕迹,彰显着那日车祸的凶险。 夏辛夷是不留疤的体质,不管遭受了多少虐待,她的身体上却依旧白皙整洁,如同从小养尊处优一般。 季青城有时候会想,如果把她从小大大小小受过的伤痕在皮肤上展现出来,那会有多可怕呢?有些痕迹,甚至是他亲手赋予的,只是现在已经在她的皮肤上消弭殆尽了。 他不禁有些感激她的体质,他不知道如何去夜夜面对当初他曾经对她的伤害。 当年那暴虐的心情,早已经转化为心疼。 季青城低头亲了亲她肩膀上的伤疤,道:“找个时间把这个伤痕手术掉吧?” 夏辛夷被他亲的有些痒,她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男人的脸,“不要啦,本来就很痛了,还要手术再痛一次。我以后不穿露肩装就可以了。” 季青城想到她怕痛,心里更是怜惜的无以复加,他抱紧她,“好吧,不做就不做了。” 夏辛夷被他抱得有点热,推了推他:“去洗澡吧。” “我抱你一起洗?” “不要,”夏辛夷瞧着他,笑着道,“我怕你在浴室里又兽性大发。” “……”哼,她还不知道他兽性大发是什么模样! 夏辛夷躺在被窝里,感觉到季青城从床上出去了,浴室里面传来了水声,这才缓缓的拉高了被子,盖住了脸。 眼前一片黑暗。 她又看不见了。 这还是第一次跟季青城呆在一起双目失明,她真怕季青城看出来。 只希望季青城的父亲能早点把季青城叫回去,她不想被他发现她已经快死了。 快乐的日子总是不长久,聚少离多,她这一生总是如此。 但是幸而幸福的时候是真的很幸福,这样的甜蜜就消淡了辛苦的时候尝到的苦涩,她短暂的一生里有了最爱的人,有了爱护她的亲人,虽然没有孩子,但是对她来说也已经很完美了。 夏辛夷抬起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泪,听到浴室里面水声停了下来,赶忙侧身躺好。 季青城走过来见她躺在床上,略有些疑惑,“辛夷,你不洗澡?” “我有点困了,”夏辛夷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,“我先睡一觉,你下楼去吃晚饭吧。” “是不是发烧了?” 季青城皱了皱眉头。 他想到刚回来的时候夏辛夷一身水的模样。 夏辛夷轻笑了几声:“我就是被你累到了,让我休息一下嘛。” 季青城轻啧了一声,这样就累了?那以后怎么办? 他摇了摇头,走过来开了空调,调了一下温度,道:“那我下楼去了,晚饭我送上来还是你下来?” “我自己下来吃。” 季青城点了点头,开门离开了。 大厅里,秋宴翎正往上走,见到他下来,愣了一下:“我姐呢?” “她等下下来吃饭。” 秋宴翎“哦”了一声,跟在季青城的身后进了餐厅。 楼上,朝闻弦正从实验室里开门出来,听到季青城的话,他脚步一顿,转身往夏辛夷的卧室那边走去。 “笃笃笃。” “青城?” “是我。”他清淡的开口。 “闻弦,你等我一下!” 里面传来夏辛夷有些慌乱的声音,片刻,一声“咚!”的巨响在地板上响起,朝闻弦下意识的推开门,就看到夏辛夷两人带被子的掉在了地上。 “辛夷?” 朝闻弦轻轻蹙眉,走上前把人从地上抱起来,夏辛夷脸有点发红,“闻弦,我没穿衣服……你能不能把我把浴室里的睡衣拿过来?” 朝闻弦点了点头,进浴室把放在里面的睡衣取了出来,他走过去,便看到夏辛夷抱着被子坐在床上,只是目光有些空洞。 他低声问道:“又发作了?” 夏辛夷点了点头,“最近越来越频繁了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皮肤的触觉都要失去了。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,“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,闻弦你记得要杀死我。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。” 朝闻弦握着她睡衣的手缓缓捏紧,“说什么傻话,可能在那个时候之前我就研制出血清了呢。” 夏辛夷摇了摇头,“我们又弄不到他的血,又怎么研制血清呢?” 朝闻弦沉默了下来,他走上前把睡衣递给她,然后转身来到窗台边看着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。 他的心也随着这如水一般冰凉的夜色缓缓结冰。 他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。 但是空有一身制药的本事,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,却还是无比无比的……挫败。 他制造的血清,自始至终都缺一份引子,后来他从夏辛夷的话里才明白,原来是却缺傅晔舒的血。 那个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,把自己的血液和毒融为了一体,只有他的血才能解他下的毒。 这样的慢性死亡,就显得格外残忍了。 “闻弦,”身后夏辛夷喊了他一声。 朝闻弦转过头来,便看到夏辛夷无神的眸子正注视着他这个方向,她头发披散在身上,显得柔弱温婉,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。 他心里又软又痛,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,“我在这里。” 他的声音有些梗塞,夏辛夷听出来了,她抬起头望着他的方向,张了张嘴,似乎是想要安慰他什么,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。 人在死亡面前,真的显得太无力了。 任何安慰都格外苍白。 “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?” 良久,朝闻弦低声问道。 夏辛夷摇了摇头。 “这对他或许也并不公平。” “今天,他的爸爸来找过我了。”夏辛夷低声开口,朝闻弦闻言,眉头微微一皱。夏辛夷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,“他跟我说,青城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,现在正在江城等他完婚。叫我别再纠缠他。”说到这里,她无声的笑了起来,只是笑容有些落寞。 “未婚妻?”朝闻弦眉头皱紧,“我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未婚妻。” “我还没听说过他有什么青梅竹马呢。”夏辛夷轻笑了几声,“可是事实就是如此。他确实有一个未婚妻。“她轻叹了一声,摇了摇头,“其实我也并没有很生气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我不能生孕,就算他排除万难跟我在一起,我们也无法长久下去。” 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。 季家的继承人只能从季青城身上产生,别的旁支都不是季氏正统的继承人。 朝闻弦没有再说话。 只是轻轻地握着她逐渐冰凉下来的手指,给与她温度。 夏辛夷靠在他的怀里,无声的啜泣起来,其实说的再豁达,又能怎么样呢? 骗谁都骗不了自己。 她只是没有资格去跟谁争而已。 夏辛夷是跟朝闻弦一起下楼来的。 季青城见了,脸就黑了,走过来拉着她让她坐在他身边。 秋音撇了撇嘴,暗骂了一声渣男,脚踏两条船还敢有这么大的独占欲。 夏辛夷笑了笑,偏过头哄了他几句,这才让人安静下来。 夜晚。 夏辛夷躺在床上,看到季青城从阳台接了一个电话回来。 他眉头轻蹙,看起来有点烦腻。 “怎么了?” 夏辛夷问道。 季青城道:“公司里出了一点事情,需要我明天就回去解决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解决完就回来。” 夏辛夷笑着抱住他,“我就说你天天呆在我这边要出事吧?” “还不都是因为你不肯跟我回去。”季青城使劲揉了一下她的头发,把她的一头长发揉成了鸡窝。 “是是是,都是因为我。”夏辛夷仰起头看着他,“早点回来。”虽然她心里清楚,这一次季青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。 这个男人,会在江城跟另一个女人结婚,生子,想起她的时候或许是心带厌恶的。 她眼睛一下子红了,晶莹的泪水涌了出来。 季青城吓了一跳,抬起手擦拭着她的眼泪,语带笑意的道:“哭什么?这么舍不得我吗?舍不得我,那就跟我一起回去?” 夏辛夷摇了摇头,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。 季青城轻轻地拥着她,此刻他的心是柔软又带着疼惜的。 晚上两个人又做了,夏辛夷一直缠着他要,季青城最后被她磨得几乎要失去了理智,把人上晕了才停下来。 第二天夏辛夷醒过来的时候,时间已经是中午,身边的被褥里早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。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,感觉四周很安静,好像全世界都已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。 她穿好衣服,下楼吃了午饭,然后平静的在餐桌上宣布了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。 林氏集团她名下的股份已经全面转移到秋宴翎和秋音的名下,两人私人账户里各有二十五亿的私人资金存在瑞士银行,就算两人公司经营不善,这笔钱也足够他们安稳活下半辈子。 “姐,今天不是愚人节,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。”秋音脸都白了。 夏辛夷轻轻的叹了口气。 “我也知道这个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,但是这是事实。”夏辛夷看着秋音和秋宴翎,轻声道,“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等宴翎学会经营公司了再走,但是我现在确实是没多少时间了。” 她的语气很平静,也很温和,就跟她往常对待他们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。 她看起来好好的,能说会笑的,怎么可能就活不久了呢? 秋音摇着头,哭了出来,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姐姐,怎么才过了这么几个月,就要分开了呢? “音音,宴翎,以后公司就交给你们了。” 夏辛夷从餐桌上站了起来,对着他们道,“我接下来这段时间,恐怕要在医院里度过了。如果有什么事情,可以来医院找我。” 她现在要去医院化验血液,并且做全省检察,看看这个毒已经到什么时候了。 “姐,我不信,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?” 秋音扑过来紧紧抱着她,眼泪了她的衣襟,她沙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道,“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,你才想出这种法子来骗我们?你怎么可能会死?我不信,你一定是骗我的!” “音音。”夏辛夷推开她,然后双头捧住她的脸,垂眸看着她通红的眼睛,语重心长的道,“你已经是大人了,知道吗?不管我是谁,我都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……我不会拿这件事跟你开玩笑。并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,也不是我骗了你,”秋音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,沾湿了她的指尖,让夏辛夷的语气也有些不稳起来,她有些心疼她,秋音比秋宴翎还要依赖她,这让她有些舍不得。 夏辛夷微微吸了一口气,轻轻地抚了抚秋音的头发,“我就在医院,如果你没事,可以过来看看我。” 秋音“呜呜”的哭出了声,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 她紧紧抱住夏辛夷不让她走,然后被秋宴翎拉开了。 秋宴翎比秋音小两岁,此刻却比秋音看起来稳重多了,像是一个男人了。 他对着秋音摇了摇头,然后抬头对着夏辛夷道:“姐,你好好治病,公司我来管理。” 夏辛夷上前抱了抱他,然后转身拉着朝闻弦离开了别墅。 车里,史维在外面开车,夏辛夷偏过头看着窗外,脸色有些苍白。 朝闻弦伸手把她抱到怀里,低声道:“想哭就哭吧。” 夏辛夷揪着他的衣服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:“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姐姐?” “不是。”朝闻弦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你是一个好姐姐。” 他知道夏辛夷之所以瞒到现在,是怕秋音他们担心她。 因为他们的担心的是无用的,除了让他们伤心难过,别无任何用处。 夏辛夷靠在他的怀里,低声喃喃道:“闻弦,只有你陪着我了……” “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他收紧了手臂,抱住她,“直到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。” 夏辛夷闻言,轻轻地笑了:“嗯。” 她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。